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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为之思，其情更远----浅析唐诗的含蓄美 (苏教版)
去年江苏高考诗歌鉴赏题如下：
送魏二
王昌龄
醉别江楼橘柚香，江风引雨入舟凉。
忆君遥在潇湘月，愁听清猿梦里长。
三、四句，明人陆时雍《诗镜总论》说“代为之思，其情更远”，请作具体说明。读罢不觉心中一动。悠久的诗歌长廊中对情的吟咏异彩纷呈，有直抒胸臆之呼唤，有借景寄情之婉转，可我独爱那放下自己却写对方的缠绵，只为这情抒发得更含蓄、深远，正所谓明人陆时雍所说的“代为之思，其情更远”。
代为之思，意境更开阔。
友情是人生中的陈酿，在人生失意时给人以慰藉，所以古人特别看重友情。唐诗中友人相聚的喜悦与分别的愁苦交织，悲欢离合总是诗，从上面的《送魏二》可见一斑。这是一首送别诗，按通常作法，后二句似应归结到惜别之情。但诗人却将眼前情景推开，以“忆”字勾勒，从对面生情，为行人虚构了一个境界：在不久的将来，朋友夜泊在潇湘（潇水在零陵县与湘水会合，称潇湘）之上，那时风散雨收，一轮孤月高照，环境如此凄清，行人恐难成眠吧。即使他暂时入梦，两岸猿啼也会一声一声闯入梦境，令他睡不安恬，因而在梦中也摆不脱愁绪。诗人从视（月光）听（猿声）两个方面刻画出一个典型的旅夜孤寂的环境。这种虚拟的情景的展示，更能表达朋友在孤寂环境中的愁苦，同时也就把自己对朋友的留恋一并倾吐出来。王昌龄素有“七绝圣手”之称，他的七言绝句写得概括凝炼，言近旨远；涵义丰富、神韵悠然。柳永的《雨霖铃》“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正与此相似，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不言自己留恋，而从别离之后对方的所见所感入手，代为之思，极大地扩展了意境的广度，虚实相生更增强了朦胧之美，更含蓄深刻地表现了诗人心中的惆怅别情。
代为之思，相思更悱恻。
爱情是文学长廊里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而唐诗里的爱情更以她催人泪下的悲戚美紧紧地抓住读者的心，让人为之叹惋，为之思索，为之回味无穷。
月夜（杜甫）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 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这首诗写于至德元年八月，当时杜甫在投奔肃宗途中为叛军所俘，沦陷在长安。诗人只字不写自己月夜思家的痛苦，直接从对面着笔，写妻子月夜忆己之凄凉，感情的深挚造成了诗笔的深曲。代为之思，恰好写尽深沉的情意。四十字写尽了乱世伉俪深情，他们的爱是那样深切，又是如此凄苦正是爱得苦愈显爱的深。首联穿越空间，只写闺中独看。此时举头望月，心中只有远方妻子，几近忘我。领联，着一遥字，点明了空间的遥远，相思的无奈;又写出对儿女的思念，更衬托出闺中看月人的孤独。颈联，写闺中独看的形象，以雾湿云鬓和月寒玉臂，暗示妻子望月之久，思己之深。尾联，以希望作结，“双照”照应首联的“独看”。整首诗只字未写自己思妻、念妻之情，但一往深情早已跃然纸上。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咀嚼着相思的痛苦更有对爱情的坚守，情到深处意转痴。正如浦起龙所说，“已驰神到彼，诗从对面飞来。悲婉微至，精丽绝伦”，又如今人所念，“当我想你之日，正是你念我之时。”同样的诗作还有王昌龄的《从军行七首（其一）》“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不写自己正思念金闺中人，而想象此时闺人正在万里之外念及自己。因边城闻笛而代为金闺之愁；自己之愁已经不堪，而闺中之愁，更将奈何？这两首诗文字各异，但抒情相同，这相爱之深、相思之苦，缠绵悱恻，谁人读罢不潸然泪下？
代为之思，漂泊更艰辛。
诗言志，相思之情无论怎样的表达，都掩饰不住诗人那颗孤独愁苦的心，尤其是长年漂泊在外的旅人，此情更不堪。
除夜作
高适
旅馆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
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
诗的开头就是“旅馆”二字，看似平平，却不可忽视，全诗的感情就是由此而生发开来的。这是一个除夕之夜，诗人眼看着外面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欢聚一堂，而自己却远离家人，身居客舍。两相对照，不觉触景生情，连眼前那盏同样有着光和热的灯，竟也变得“寒”气袭人了。诗完一二句后，似乎感到诗人要倾吐他此刻的心绪了，可是，却又撇开自己，从对面写来：“故乡今夜思千里。”“故乡”，是借指故乡的亲人：“千里”，借指千里之外的自己。那意思是说，故乡的亲人在这个除夕之夜定是想念着千里之外的我，想着我今夜不知落在何处，想着我一个人如何度过今夕……其实，这也正是“千里思故乡”的一种表现。远离故乡、亲人的游子，把思乡怀人的忧愁和苦闷，借远方家人对自己的牵挂与思念来加以表现，代为之思，一时之间，年华逝去的感慨、仕途失意的惆怅、长年漂泊的孤苦齐涌上心头，诗人的百感交集在这“思千里”中得到了一次大爆发。与高适此首极其相似的还有白居易的《邯郸冬至夜思家》：“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一境是，野店孤灯，诗人满腔羁旅之苦，怀乡之情；一境是，家人围炉夜话，心系远方游子。此诗活画出孤身枯坐，夜不能寐的神态，不直言思家可是其孤寂之感，思家之情己溢于言表。代为之思，大大加深了诗人的羁旅漂泊之艰辛，显示出点石成金，画龙点睛的神奇力量。
笔以曲而欲达，情以婉而欲深。代为之思，作者把我们的视线从眼前荡开去，穿越时空，直视向对方的那双眼睛，倾听远方的那颗心跳，情感迂回百转，肝肠寸断，苦何以堪？，凄美之情苦入骨髓，婉曲之妙沁人心脾，此含蓄之美乃传情之最高境界，读罢意犹未尽，回味无穷。
河北武强中学 王俊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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