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青布衫  作品赏析

时间:2022-04-14 22:53:41 教育新闻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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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青布衫  作品赏析

 母亲的青布衫 

母亲的青布衫  作品赏析

--   陈爱强

    母亲的青布衫咋就找不到了呢?

   母亲的青布衫是极普通的那种:纯青色,翻领,没有口袋,的确良的。那一年的山楂特别多特别大,价钱也特别好,母亲的收入也就“特丰”。母亲就难得慷慨了一回:为自己做了一件青布衫!虽然是暑末秋初。

   母亲的衣服大都是亲戚邻居给的,大多不合身,还容易让人嚼舌头,母亲不在乎。可我时时想着为母亲买件新衣服。终于熬了近三个月,省下的生活费才勉强买了一件三十多元的上衣。我似乎看到两鬓斑白满脸皱纹的母亲已面如菊花,幸福在脸上一圈圈铺展。没想到母亲竟然以衣服右肩头合缝处簇在一起的线头煞像个纽扣很难看破为由,要退回去。可我硬是没退,那一次竟惹母亲生了几天的气。从此,那件衣服再也没被提起,更不用说穿了。

   母亲还是钟爱她的青布衫,不是正式场合决一轻易穿着。

   大舅18岁时当兵去了云南,后来就把家安那儿了,再后来就带着5岁的儿子回来探亲。母亲极重视这件事,就穿了青布衫拉着爸爸回了娘家。至今我还保存一张照片:母亲穿着青布衫,嘴角和眼角堆满皱纹,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侄子白白净净的,坐在母亲膝上;爸爸在右边。背景是外公堂屋的正门,对联在斑驳的门上垂挂着。那是母亲难得一见的笑容。

   母亲平常不穿青布衫的。母亲说经常劳动身上总汗涔涔的,留下汗渍,不好洗。母亲经常穿的是那条条绒裤,比我的年龄还大的;上衣便永远是别人给的,要么是大哥穿剩的。母亲说男式衣服穿着利索,上山跑得快,还不怕挂。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总不大自在,而邻居也释然地笑笑并不追问。她们就一起叶子、摘山楂、捡橡籽、采菊花、拾柴禾……凡是能换钱的东西都拾掇。附近的没有了就到远处,远处折又没有了就再到更远处。于是母亲她们就一天比一天起得早,一天比一天回来的晚。午餐从来都是在山上吃:馒头就泉水,或者就黄瓜、蕃茄的。大山是她们的,她们的足迹踏遍了大山的角角落落,越是荆棘丛生的地方,就越能见到她们的身影。她们攀住乱石,钻入荆棘丛,把汗水一滴一滴滴下,再把叶子一片一片打到蛇皮袋里,把橡籽一颗一颗捡到蛇皮袋里,把菊花一朵一朵采到蛇皮袋里,把柴禾一捆一捆搁置到肩头……她们贪婪得想收获整个秋天。

   终于有一天,母亲为了收获更多,就走得最远,就回来得最晚,而当天傍晚就下起了暴雨!我不敢想像疲惫不堪的母亲在雨中,在黑暗中,在孤寂的大山中,拖着湿透的蛇皮袋艰难挪移的情景。我揣了手电,披上雨衣,沿着山路狂奔,绊倒了再爬起来,扯天喉咙喊“妈--”,而无边的黑夜,疯狂的雨声早已吞噬了我。

   母亲回来时,已是夜里十点多了,完全成了落汤鸡。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先细细地把收获的东西分类整理,然后吃剩饭,再从后锅里打两盆温水冲个澡,带着满足的笑坐在门槛歇凉。母亲只是洗把脸,胡乱扒两口饭就睡了。母亲怎么了?

   第二天,就听说大舅因到北京学习回来顺便拐家里小住两天。第三天,母亲没有出山,穿着有点褪色的青布衫忙着收拾家务。并吩咐我买些佐料--要请大舅吃饭。席间,大舅问一句,母亲就答一句,然后讪讪地笑笑,只顾埋头吃自己的。母亲出奇地平静,平静得也不给大舅夹菜了,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热情响快。母亲抬手夹菜的时候,青布衫的袖口就空荡荡地在盘子上面晃。母亲就不好意地说:“看,现在瘦多了。”

   第四天,母亲换下青布衫洗完回来时,不小心脚下一滑闪了腰,脸盆就咣咣地摔出老远,母亲病了--腰痛,就卧床不起。那天是2004年七月初四。看了村里诊所,不见效;看了镇里医院,需观察两天,就住在三姨家,仍不见效;就到了县人民医院,做CT、验血、透视……终究未见效。母亲呼吸越来越困难,只能半张着嘴,嘴唇口腔就很干,舌头干缩得像经年的桃核。我拿毛巾蘸了水轻轻擦拭,又怕憋着,就用舌头舔。母亲睁了眼又闭上,闭上又睁开,很吃力。

   “你二哥……他……”母亲大口喘着气,脸色很苍白。二哥在吉林当兵,正在飞奔的火车上往家赶。“我的任务……唉……没完成……小三子还……”母亲喘得狠:“穿衣服……我……等不着了……有人在前面……喊我……那件……青布衫……”

   青布衫!青布衫呢?我在县医院洗衣时并没有见青布衫呀!问爸,爸说在镇医院时穿的是青布衫呀!挪床的时候落下了?扫垃圾的清走了?问大哥,大哥说是有件青布衫,压在被子下面了?塞到行李袋里了?我搜遍了整个病房,翻遍了所有的行李,瞅遍了整个凉衣场和每一个垃圾筒,也没见青布衫!

   “穿衣服……就穿……那件……青……”母亲浑身抖了一下,睁着眼睛,就永远闭不上了--母亲走了!母亲没能见到几年没回家探亲的二哥,没有看到小三子成家立业,也没能够穿上那件青布衫!母亲就走了。那天是2004年七月初十。

   回到家后,我疯狂地翻遍了母亲所有的“衣柜”--从南墙拉到北墙的绳子,也没见到青布衫!

   第二天,三姨来了,带着包裹。“见青布衫了吗?”我劈头就问三姨。三姨拿出青布衫说在镇医院时带回家洗了。我坚持给母亲穿上,不,是立马穿上!可是青色的衣服是不能入棺的;彩色的被里被面也得拆下来,红色的梳子更不能入棺;捡别人的衣服也不能入棺。能入棺的就只有那条比我的年龄还大的条绒裤,那件我买给母亲的可又从来未穿过的肩头有“纽扣”的灰上衣。此时的母亲瘦瘦小小四面不挨地蜷缩在棺材里,像一截枯木。为避免晃动,我就拼命地往四下塞满了火纸,还有两瓶矿泉水,一棵“摇钱树”……

   三天时,我跪在母亲的坟头,烧了那件青布衫……

   然而,我们活着的,不应该努力让尚还健在的母亲,拥有更多的“青布衫”么?

 

陈爱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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