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与水别议

青蛙与水别议

　 

　理钊

    有一个很多人经常提到的试验：当你把一只活蹦乱跳的青蛙放进

沸腾的水中，它就会“腾”地一下跳出来。而当你把青蛙放在一盆冷

水里，在火上慢慢地加热，青蛙就觉察不到水温在慢慢地升高，不会

立即跳出来。但等到水温热到一定的程度，它发现自己受不了时，想

跳也跳不出来了。这个带有寓言性质的试验，隐含了一个普通的哲学

原理，即内因和外因的关系。显然，人们作文著述引用提起这个试验

的目的，是为了说明：由于青蛙放松了应有的警惕，贪图水盆中的

“温柔之乡”，结果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或者为此送掉了卿

卿性命，弄到最后常常是捶胸顿足，涕泪横流，但悔之晚矣。

    所以，结论便是青蛙要时刻保持抗拒诱惑的警惕性，不为物使，

不为欲动，绝不可因贪恋眼前的“温柔”而轻易下水。当然，这是一

个正确的结论。

    然而，这个结论是站在青蛙的角度来阐述的，它实际上还隐含着

这样一个命题：贪图温柔之水的青蛙，不论是因此而被水烫得脱皮，

还是烫得死掉，都是自取其辱，不值得任何人为之稍动恻隐之心的。

它应得的只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斥责和嘲笑。当然，对于

那些自觉“天下之福我已享尽，死有何憾！”专为趟温水而活着的青

蛙，这也是应得的下场。

    可是，倘若换一个角度思考，又会怎样呢？因为入水前的青蛙，

毕竟是“活蹦乱跳”，充满生命力的。

    其实，在这个试验中已经对此做出了回答。这个看上去是一个试

验的试验中，实际上包含着两个试验。另一个试验是：当你把一只活

蹦乱跳的青蛙放进沸腾的水中，它“腾”地一下跳出来后，这个试验

便结束了。这个试验的结果是：青蛙在接触沸水的一霎那间，立刻认

识到这是一个危及自己生命的地方，绝不可涉足其中。这种意识倾刻

间唤起它的机敏，它的警惕，它的抗拒力，倾刻间绷紧了那根自我保

护，自我防范，自我约束的神经，使它倾刻间返身“腾”地跳了出来，

并从此再也不敢轻易见水就下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种略

带机械性的认识，对任何动物的生存和进化都是适应的，也是有益的。

    人们设计这个试验的终极目的，无疑是为了保护那盆清水不被青

蛙弄脏。但是，从既保证水不为青蛙所脏，又保护青蛙生命上看，沸

腾的水要比慢慢烧热的水好得多。因为水虽然最终烧得滚烫乃至沸腾，

也烫坏了下水的青蛙，似乎也为盆外的青蛙立了“下水即挨烫”的案

例，但那盆清水终究是被青蛙弄得脏掉了。每想到这个试验，我便禁

不住想：人们看重的，衷情的，絮絮不已的为什么是将水慢慢加热的

方式？而不是沸腾的水呢？是专为考验青蛙的耐热性吗？待看一看历

史，才知道这“烧温水”的法子其实是“古已有之”的老法，正合了

“修身养性立德”的古训。但可惜的是，这“烧温水”的老药方终究

未见大的疗效，历史的洪流中总有一批又一批的青蛙，前仆后继地投

于水中，将一盆盆清水搅得混浊不堪。因为身为两栖动物的青蛙，毕

竟还有喜欢趟水，见水就想下的一面。更何况这“烧温水”的办法，

运用起来，还有烧至温热便釜底抽薪的时候呢？

    这使我想到现今人们常说的一句话：许多事实表明，良心是靠不

住的，道德是靠不住的。要保证清水不被好水的青蛙搅混弄脏，我想，

“烧温水”的老法也是靠不住的，相对可靠的恐怕还是那盆沸腾的热

水。而要保持水的沸腾，更是容易得很，将盛水的盆端将出来，让千

百万公民动手烧沸就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么！只是如此以来，好

水的青蛙没了温水可趟，也未必真的高兴。倘如是，那可真是没有法

子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