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来看老师(网友来稿)[]

回过头来看老师(网友来稿)[推荐]

四川也人  

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亚理士多德

我想说说我的老师。

W老师刚从高中毕业就来给我们代课，印象最深的是教我们查字典，我们查字典时，就像放牛娃在坡上睡醒后才发现牛不在了昏头昏脑到处找牛那么恐慌。如果有一个人查到了作业里要求查找的字，我们就如获至宝争先恐后地传抄，把那个字的所有义项连根带底全抄上，“~、□”等符号一个也不漏。不过，我真正学会查字典，还是三年后一个读初中的放牛伙伴在山上放牛时教的。

L老师是公办老师，是我崇拜的偶像。高大英俊，打篮球善于漂亮的三步上篮，会打拳会拉小提琴会素描会油画会漫画还会说音色好听的普通话，草书行书楷书毛笔字钢笔字粉笔字无一不精，画的雷锋、江青、三毛、天安门无不让我们驻足流连佩服无限。他爱我并且每天都奖赏我（学习委员）和班长去给他抬水，我们乐观的认为抬水是我们的专利谁也没资格夺去，抬水就等于让我们每天都能“放风”或者说就是游山玩水。可是第二年我到了M老师班读四年级时，L老师就不再理我，看也不多看一眼，我以幼小心智想了三天三夜也没弄懂其中的缘由。现在想,是不是我虽是他的得意弟子但更是他教书工厂制造出的一件机器，他教我时爱我不教我时就冷漠我，就如他只管在他的流水线上用心，不在他的流水线就一概视而不见？尽管这样我对L老师的印象要好于M老师。

对于M老师我向来不信任，不仅因为他是民办老师。虽然他也会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样的标语大字，也会写流利的钢笔字，但他的字比起L的字总觉有点矫揉造作而不规范。钢笔字的笔画总是在收笔时扭一扭，像女人在花枝招展，但M是个男老师。

回想起M老师有1.67米，头扁窄，眼睛笑起来有点像弯弯的月亮，说话时舌头上像有细绳打着结。我刚读四年级没几天就遭遇到了一次修理。那是选班干部，我们几个原三年级的班干部成绩好威信较高，不愿在改朝换代后再做什么官，就给班上的同学说：不准选我们！谁选了我们就日子难过！于是M老师组织的投票选举，选出了班上学习最差最不讲卫生最爱旷课的人做班干部。M老师看到这个结果好像鼻子闻到了什么，马上把我们几位前朝遗老唤至办公室，拍桌子甩板凳给我们先来个下马威：

“你们说，你们为什么给同学打预防针？”M气急败坏。

我们不知道什么叫“打预防针”，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是问我们为什么不愿当班干部而事先恐吓同学不要选我们。

我童言无忌：“L老师讲课讲得生动，我们还是想在L老师班上念书。”其它同学也附和着我的话。

……M老师半天没有回话。

结果我们被强行加冕，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这就叫“干部”。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何等风光何等有资格何等鹤立鸡群，可自己不知不觉反而只是沮丧无奈。--现在谁给我加冕做校长，那我肯定乐得走路都要飞起来。

在M班读四年级虽然我觉得课本太简单上课太没劲，但回想起来M老师还是在努力改变教法，并且让我们住校，要求也比较严。最大的收获是他让我们背了几十条成语和词语解释。什么跃马扬鞭、斗志昂扬等我现在还记得。

要说明的是，我对M老师不信任主要是因为曾经在他班上读小学二年级时的印象所至。

一天， M老师把我从教室里叫到操场上，他自己拿条长凳坐下来审      问我：

“也人，你偷了生产队的白菜，请老实招来。”

“我没有偷白菜，我只是从白菜地边走过。”我辩解。

“不要狡辩了，你在河那边偷白菜，有人在河这边亲眼看见了。”M老师神秘地说。

“不，我没有偷，那是看的人花了眼。”我还是不承认。

M老师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启发道：“也人哪，你也还是个不笨的人，学习也还可以，你老实承认吧，承认了，我老师就把这“火”给你wēng了，绝不在班上张扬；如果你不承认，那纸就包不住火了……”

由于那时电影里的英雄人物对我影响比较大，我做梦都想当黄继光邱少云，所以我整死也不会承认。结果，我在操场上站了一上午才被释放。白菜风波也最后不了了之。

我长大常听人说，犯人的头是自己说掉的，言下之意，你做了坏事绝对不承认就没法定你的罪。我不知这话是不是真的，况且即使真的，有多少人又能做到整死不招供呢？更不用说如果审问者诱导，你说不定就得意地说出了真相呢？但那次的确是我没偷白菜，是老师在冤枉还是在讹诈，这我就不知道了。（确切地说，我也偷过生产队的白菜，不过不是读二年级而是在学龄前大约五岁的时候。我与同院的小伙伴常常用肮脏的小手从缠绕着稻草绳的大白菜的头上挖下去掏出白花花的“脑髓”，就像现在的有钱人吃猴脑一样。白菜心吃起来甜丝丝的，那是我们最好的“水果”了。我们吃饱了抬头弥望这块菜地，破败的景象使我们自己都有点过意不去。幸好，大人们以为是老鼠或黄鼠狼掏吃了白菜心）

我不信任M老师，还因为他在二年级时他对男同学态度生硬对女同学过于和蔼可亲。最看不惯的是他常和隔壁班的一高个子长形脸虎牙的女同学打跳。M老师拉着她的手要用毛线绑住，高个子就柔声娇气地反抗，结果就是推来攘去拉拉扯扯很损老师在我们幼小心灵的形象。现在想来M老师弯月形的眼睛应该是色眯眯的。那位高个子同学后来差点做了我的嫂子。

我以为小学老师要侧重博爱之心意的释放和品格的对人的熏陶，中学老师要侧重学识的展示和对学生创造的激发。然而我觉得我很不幸，这几方面的东西我都没有在该受惠的时段受惠，就如禾苗没有在该受肥的时节受肥，因而面黄肌瘦在所难免。我读中学时语文老师也不过是创造力的刀斧手。一次，高中语文老师布置我们写诗，我写了，老师批语是：这不是诗，这是散文的分行排列。一颗诗意的种子就此萎缩了。

在1999年的世纪之末，我给我的小学老师W、L、M都寄去了世纪祝福的贺年卡，表示发自内心的感恩。不管他们曾经在我心中是无情还是无德，他们毕竟是我的启蒙老师。如今，我从事他们同样的职业已经十几年，也许我也孤独高傲，也许我对我的学生在有意无意之间因健忘而冷漠或因冷漠而健忘。我也不敢说我在教书生涯中就没有冤枉过我的学生。至于创造力的刀斧手，也许教多少年书就有多少年的“屠户”历史。我之所以要写出这些，是我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个世界博爱是必要的，求真是必要的，创造是必要的。我回过头来看老师他们，也是看我自己。

我正想努力坚持博爱、求真和创造。我想爱我的老师，也想爱我的学生。

(本文曾发表于<新作文>中学教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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