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边城》的叙事艺术(教师中心稿)

时间:2022-04-14 10:34:42 教育新闻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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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边城》的叙事艺术(教师中心稿)

                               论文序号:279号

论《边城》的叙事艺术(教师中心稿)

广西高等教育自学考试

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毕业论文

论文作者:准考证号:0762000200669

作者单位:广西省大化县乙圩中学

指导教师:李 江

主考学校:广西师范大学

2004年11月

论《边城》的叙事艺术

广西省大化县乙圩中学  韦昌迪

摘要:《边城》是沈从文的代表作,它以平实的语言向读者展示了一个湘西小城的风貌,使读者融入湘西文化的自然和谐而又优美的环境当中而不自觉。本文将从环境描写、形象刻画及结构方式三个方面对它的叙事艺术进行论述,希望对读者理解沉从文的作品有所帮助。

关键词:《边城》  沈从文  叙事  艺术个性

《边城》是沈从文创作中的分水岭。《边城》之前,是一系列气象奇妙之作,文体多变,题材多样,水准参差。据苏雪林评来,有“点石成金的奇妙风格”,“左右逢源的妙笔”,可是章法欠剪裁,叙述嫌拖沓,文章有“轻飘,空虚,浮泛等病”,--他的“天才”和“令人惊异的创造力”依然需要磨琢;待《边城》一出,则大局定,气候现,沈从文的希腊神庙造成了。故事中的一篁竹,一草莺,一白塔,一大星子都能从沈身上得着些亲切。一个人文字中律动着的生机,俏皮,爱意,惆怅,竟会那样通通融融,毫无滞障地流动在另一个人的血脉里,这个化境,在现代文学里,唯有沈从文可以达到的语境。这一切都来源于沈从文那高超的叙事艺术。《边城》是沈从文的代表作,在表明沈从文小说的叙事特色方面颇具说服力。《边城》的叙事艺术,体现在环境描写,形象刻画,结构方式中。

一、富有诗意的环境描写。

《边城》是沈从文的代表作,展示给读者的是湘西世界和谐的生命形态。《边城》中的一切都是那样纯净自然,展现出一个诗意的自然环境与人类社会。

第一、符合人物心情的自然环境描写。

景是人物所在的环境,是人物的外化,人物的一部分。景即人。比如,“月光极其柔和,溪面浮着一层薄薄白雾”,这样的月下情境在文中几番出现,同是舒缓语气,轻柔文字,同是那样的静谧,幽深,充满温情与凄美。但也就在这样的诗意氛围中,人世间一切“真正的爱憎与哀乐”(《〈边城〉题记》)发生着,转瞬又消逝了,只留下一种莫可奈何无从说起的不安,如烟如雾,渐渐浮上你的心头。--不安与诗意,遂因其薄雾般的无形无迹、无边无垠而融化在一起,并且化入你的体验,你的想象与记忆。   

雨后放晴的天气,日头炙到人肩上背上已有了点儿力量。溪边芦苇水杨柳,菜园中菜蔬,莫不繁荣滋茂,带着一分有野性的生气。草丛里绿色蚱蜢各处飞着,翅膀搏动空气时悉悉作声。枝头新蝉声音已渐渐洪大。两山深翠逼人,竹篁中,有黄鸟与竹雀杜鹃鸣叫。翠翠感觉着,望着,听着,同时也思索着:    

“爷爷今年七十岁……三年六个月的歌--谁进那只白鸭于呢?……得碾子的好运气,碾子得谁更是好运气?……”    

痴着,忽地站起,半簸箕豌豆便倾倒到水中去了。伸手把那簸箕从水中捞起时,隔溪有人喊过渡。   

苦于“想哭”而“无理由可哭”,又害怕见到年迈的祖父为她担心落泪,翠翠这时候的心情乱极了。所有慌乱不安,又因不能说出口而统统被压抑在心底,窒闷得她难以忍受。这一份隐秘的不安和想望,穿透心灵最深最远处,感染到一切所能见的,也怜悯着一切所感染的。于是,原本自由的天性带了她从中挣脱出来,同周遭的自然生命亲近,错合,感受到了一种身心内外畅流无阻的“有野性的生气”。翠翠心上无可归依的痴情、幻想与惶惑,也在这种野性与生气里纷纭滋长,使得她极兴奋且又极苦恼。而周遭的一切所见所感,皆为她自身撩起了无边的哀愁与怅惘。   

第二、展现人物活动背景的社会环境描写。

小说展现了边城茶峒人优美、健康、合乎人性的人生形式,也描写了这种理想人生形式日渐坠落的趋势。人物勤劳、善良、豪爽、仗义、率真,人际关系单纯,人与自然和谐,使茶峒俨然世外桃源。由于现代文明已经渗透进边远偏僻的湘西,作家感到昔日宁静和谐的生活环境与淳朴善良的民风将难以维系。他所能做到的不过是在文学作品中构筑一座供奉人性的小庙而已。便是在湘西,这种古朴的民风也正在消失。沈先生在《长河题记》中说:“一九三四年的冬天,我因事从北平回湘西,由沅水坐船上行、转到家乡凤凰县。去乡已十八年,一入辰河流域,什么都不同了。表面上看来,事事物物自然都有了极大进步,试仔细注意注意,便见出在变化中的堕落趋势。最明显的是,即农村社会所保有的那点正直朴素人情美,几乎快要消失无余,代替而来的却是近二十年实际社会培养成功的一种惟实惟利的人生观。”从团总碾房(象征金钱财富)对爱情的争夺,顺顺对二老的逼迫,吊脚楼上妓女陪客,以及中寨人用心险恶,龙舟赛上观赛者势利的谈话,都可看到古朴人性正被腐蚀,理想在慢慢消失。这一切,为命运冲突提供了社会背景。

另外,浓郁的民族特色和地域特色,是《边城》的亮点。作者把人物揉进一个浓厚的风俗环境中,利用风俗来铺摆故事情节,活灵活现地展示湘西原始古朴的民族风俗。如清澈见底随手可摸的小河,千百年来挂在河边的苗家吊脚楼,穿着节日盛装,男女老少立于河边,人山人海观看一年一度端午龙舟赛,河边水车、碾房、渡口,悠悠的月夜中传来男女青年夜半歌声……令人神往,引起无限遐思。

二、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刻画

1、《边城》中人物的塑造是以湘西30年代那真挚、朴实的山民为原形而设计出来的。作品的主人公翠翠是一位美丽、聪明、大方的苗家姑娘。她能歌善舞,过着无忧无虑的清平生活,只有当爱情的潮水汹涌而来时,自己才觉得彷徨不安,这恰恰构成一幅苗家姑娘从少年走向成熟的人生画卷。沈从文写翠翠的精彩处,便是以其特有的诗性笔触,捕捉并描摹出了一个山野少女灵动微妙的神思流露,轻而且细,我们也不妨细读。

翠翠初见船总家的二老,是在两年前的五月端阳看龙船,相逢不识,只当是一般轻薄男子,没给人好脸色看。过后得知,此人就是众人口里神一样的傩送,“却使翠翠沉默了一个夜晚”。两年过去了,翠翠不能忘记那件事,时常温习着,“心中很快乐,好像目前有一个东西,同早间在床上闭了眼睛所看到那种捉摸不定的黄葵花一样,这东西仿佛很明朗的在眼前,却看不准,抓不住”。此时又到端阳,翠翠哼起迎神的巫歌,“觉得心上有一丝儿凄凉,她想起秋末酬神还愿时田坪中的火燎同鼓角”;耳边却又听得,“远处鼓声已起来了,她知道绘有朱红长线的龙船这时节已下河了,细雨还依然落个不止,溪面一片烟”。   

黄昏来时翠翠坐在家中屋后白塔下,看天空为夕阳烘成桃花色的薄云。……天快夜了,别的雀子似乎都在休息了,只杜鹃叫个不息。石头泥土为白日晒了一整天,草木为白日晒了一整天,到这时节皆放散一种热气。空气中有泥土气味,有草木气味,且有甲虫类气味。翠翠看着天上的红云,听着渡口飘乡生意人的杂乱声音,心中有些儿薄薄的凄凉。黄昏照样的温柔,美丽,平静。但一个人若体念或追究到这个当前一切时,也就照样的在这黄昏中会有点儿薄薄的凄凉。于是,这日子成为痛苦的东西了。翠翠觉得好像缺少了什么。好像眼见到这个日子过去了,想到一件新的人事上攀住它,但不成。好像生活太平凡了,忍受不住。    

当暮色笼罩一切时,阴郁的感觉也锁紧了翠翠极度烦乱的心境。她“坐在溪边,望着溪面为暮色所笼罩的一切。且望到那只渡船上一群过渡人,其中有个吸旱烟的打着火镰吸烟,且把烟杆在船边剥剥地敲着烟灰,就忽然哭起来了”。这一刻,哪怕是丝毫不相干的一点动静,只要摩擦到她的感觉,都会在她心上蹭开一道缝隙,伤感和痛苦也就涌了出来。   

天夜了,有一匹大萤火虫尾上闪着蓝光,很迅速地从翠翠身旁飞过去,翠翠想,“看你飞得多远!”便把眼睛随着那萤火虫的明光追去。杜鹃又叫了。    

“爷爷,为什么不上来?我要你!”……   

 从最初的心神飘忽、梦魂不安,到后来难受得想哭又无理由可哭,再到莫名其妙哭起来,翠翠原本在爱的魅惑中所怀的惊颤、兴奋和迷醉,已渐渐为无边际无着落的烦闷和恐慌所淹没。此时接连出现的一组相关意象,如夜色、萤火、鹃声,无不暗示着翠翠命运的悲剧性:幽冥莫测中,呼告亦是徒劳。  

“爷爷,你说唱歌,我昨天就在梦里听到一种顶好听的歌声,又软又缠绵,我象跟了这声音各处飞,飞到对溪悬崖半腰,摘了一大把虎耳草,得到了虎耳草,我可不知道把这个东西交给谁去了。我睡得真好,梦的真有趣!”

翠翠的梦写了翠翠渴望得到幸福生活的躁动心理。翠翠情窦初开,听到外公讲父亲和母亲浪漫的爱情故事,不由得联想到自己的感情。因此梦见自己上山崖摘虎尾草。“平时攀折不到手”的虎尾草,她很容易地摘到了。她内心里以前对傩送朦胧的感情,现在明确起来了。“不知道把这个东西交给谁去了”又表现出她内心的忐忑不安。 

沈从文曾说:“我是天生就一种理解女子的心。”的确,如此体贴着人性人情,且能出之以深细而精微的诗性叙述,正适合于呈现《边城》中这个素朴自然的生命在成长的同时情不自禁地流露自己、表达自己。然而,翠翠的这样一种既没法对人说,便默默地融入烟雨晨昏,恍若天地自然间虫声交鸣般的“表达”,除了山水滋养出的天性使然,其实也是她自小因身世凄凉而始终处在卑微和孤寂中的不得不然。

2、老船夫是一个为人厚道善良、勤劳朴实、待人诚实、勤勤恳恳、乐于助人又富于敬业精神的苗家阿公。他以苗家老人特有心境来关心下一辈。在翠翠的终身大事上虽然操心,但还是由“翠翠自己做主”,塑造了一个开明、自主的老人形象,说明苗家人千百年来婚姻的自由。至于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爱情生活中荡起的涟漪,更能增添故事的曲折性和趣味性。

渡头为公家所有,故过渡人不必出钱。有人心中不安,抓了一把钱掷到船板上时, 管渡船的必为一一拾起, 依然塞到那人手心里去,俨然吵嘴时的认真神气:“我有了口量,三斗米,七百钱,够了。谁要这个!”

但不成,凡事求个心安理得,出气力不受酬谁好意思,不管如何还是有人把钱的。管船人却情不过,也为了心安起见,便把这些钱托人到茶峒去买茶叶和草烟,将茶峒出产的上等草烟,一扎一扎挂在自己腰带边,过渡的谁需要这东西必慷慨奉赠。有时从神气上估计那远路人对于身边草烟引起了相当的注意时,便把一小束草烟扎到那人包袱上去,一面说,“不吸这个吗,这好的,这妙的,味道蛮好,送人也合式!”茶叶则在六月里放进大缸里去,用开水泡好,给过路人解渴。

寥寥数笔就刻画了一个为人厚道善良、勤劳朴实、待人诚实、勤勤恳恳、乐于助人又富于敬业精神的苗家阿公形象。

--祖父把手攀引着横缆,注目溪面的薄雾,仿佛看见了什么东西,轻轻地吁了口气。

--祖父看看那种情景,明白翠翠的心事了,便把眼睛向远处望去,在空雾里望见了十五年前翠翠的母亲,老船夫心中异常柔和了。   

--假若翠翠又同妈妈一样,老船夫的年龄,还能把小雏儿再抚育下去吗?   

女儿因爱而死。死亡的阴影一直就这么远远地挡着他的眼睛,逼迫得他急于要在自己死前为孙女安排好一切。但老人的痛苦还不止于此。更重要也更致命的是,在他内心还有着比翠翠的自然生命更强烈的另一种脾性,即执著并忠实于某种愿望,费尽了心思要想探究它,安排它,即使结局渺不可期。可“一切有个命”,翠翠的爱情不过是个幻影,祖父想来成全她,自然更是一场梦罢了。而他为人的质朴与世故,淳厚与精明,率真与老练,周全与暧昧,种种因素纠结在一处,反使得自己一步步陷入窘境,事情也在无可奈何中变得越来越别扭。事与愿违本在预料中,再加上大老一死,祖父遭人怪罪,受尽冷淡,眼看着翠翠的痴心要落空,原先瞒着翠翠独自承受的绝望与恐惧也就越发使他寒心。   

祖父似乎生谁的气,脸上笑容减少了,对于翠翠方面也不大注意了.翠翠像知道祖父已不很疼她,但又像不明白它的原因。但这并不是很久的事,日子一过去,也就好了。两人仍然划船过日子,一切依旧,惟对于生活,却仿佛什么地方有了个看不见的缺口,始终无法填补起来。    

这又是一段沈从文式的叙述,平静,温顺,虽不见诸形色,却有着绵里藏针似的隐痛。祖父对翠翠的冷落,其实是在潜意识里的一种逃避,逃避那个无法实现的愿望。而愿望一旦落空,难免会将人引向死地,那么他想要挣脱的也就是对死亡的恐惧:一面是翠翠的,一面是自己的。“爱与死为邻”。但这一切在祖父那里,又都是不可明说的。   

绝望与恐惧,倘若原本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有所规避的,比如放弃、遗忘,可当内心存在着那样的执著与忠实,老人就身不由己想要迎上去,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并非不怕毁灭,而是那种迎上去的渴望无比强烈,以至挡开了原有的死亡恐惧。--在这个意义上才可以理解,为什么沈从文说,“睁着眼睛时,他做的梦比那个外孙女翠翠便更荒唐更寥阔”。   

于是,“他向各个过渡本地人打听二老父子的生活,关切他们如同自己家中人一样。但也古怪,因此他却怕见到那个船总同二老了。一见他们他就不知说些什么,只是老脾气把两只手搓来搓去,从容处完全失去了”。也就从祖父这样子失去他的从容处开始,绝望的体验已在他心上如阴云密布,终于承受不住而病倒。“祖父可不说什么,只是为一个秘密痛苦着。躺了三天,人居然好了。屋前屋后走动了一下,骨头还硬硬的,心中惦念到一件事情,便预备进城过河街去。”祖父仍不肯罢休,最后一次要去打听消息,也是最后一次,再想为那个愿望尽点心力。   

3、天保、傩送兄弟俩的勇敢、剽悍、诚恳,富有进取精神,撑船下海,肩挑背驮,样样在行,那典型的苗家后生形象浮现在眼前。

两兄弟既年已长大,必需在各种生活上来训练他们,作父亲的就轮流派遣两个小孩子各处旅行。向下行船时,多随了自己的船只充伙计,甘苦与人相共。荡桨时选最重的一把,背纤时拉头纤二纤,吃的是干鱼,辣子,臭酸菜,睡的是硬帮帮的舱板。向上行从旱路走去,则跟了川东客货,过秀山、龙潭,酉阳作生意,不论寒暑雨雪,必穿了草鞋按站赶路。且佩了短刀,遇不得已必需动手,便霍的把刀抽出,站到空阔处去,等候对面的一个,接着就同这个人用肉搏来解决。帮里的风气,既为“对付仇敌必需用刀,联结朋友也必需用刀”,故需要刀时,他们也就从不让它失去那点机会。学贸易,学应酬,学习到一个新地方去生活,且学习用刀保护身体同名誉,教育的目的,似乎在使两个孩子学得做人的勇气与义气。一分教育的结果,弄得两个人皆结实如老虎,却又和气亲人,不骄惰,不浮华,不倚势凌人,故父子人在茶峒边境上为人所提及时,人人对这个名姓无不加以一种尊敬。

翠翠与傩送二老在河边第一次相遇,傩送已爱上翠翠,翠翠下意识里已朦胧生出对傩送的爱恋。不巧的是傩送的哥哥天保大老也爱上了翠翠。更严重的,是一座新碾坊又加入了这场竞争--团总将它作女儿的陪嫁。可二老心里还是想要渡船,他向哥哥诉说了自己对翠翠的爱,因此,两人既是兄弟,又是情敌。

二老想出了个主意,就是两兄弟月夜里同到碧溪岨去唱歌,莫让人知道是弟兄两个,两人轮流唱下去,谁得到回答,谁便继续用那张唱歌胜利的嘴唇,服侍那划渡船的外孙女。大老不善于唱歌,轮到大老时也仍然由二老代替。两人运气命运来决定自己的幸福,这么办可说是极公平了。提议时,那大老还以为他自己不会唱,也不想请二老替他作竹雀。但二老那种诗人性格,却使他很固持的要哥哥实行这个办法。二老说必需这样作,一切才公平一点。

 大老把弟弟提议想想,作了一个苦笑。“×娘的,自己不是竹雀,还请老弟做竹雀!好,就是这样子,我们各人轮流唱,我也不要你帮忙,一切我自己来吧。树林子里的猫头鹰,声音不动听,要老运气时,也仍然是自己叫下去,不请人帮忙的!”

最后,大老知道自己走车路不通,走马路又比不过二老,就自动退出了。

沈从文笔下完完全全是一副老少无欺、理想化的人间天堂。这种山美、水美、人性美融为一炉的写作手法不是该篇独创,在他不少作品中亦有。从而证实他自己说的:“用一枝笔来好好保留最后一个浪漫派在20世纪生命取予的形式”,达到自己理想化的艺术境界。

三、明朗紧凑的故事情节结构

《边城》结构奇特。每一节、每一句里,都可以辩认出一种全新的观看方式:读者如坐江上,茶峒的民风和生活细节如两岸风光,行云流水而过。以第一章为例,有描景摹物的实写:从白河两岸风光,到小饭店门口的客人和老板娘调笑;有破入历史维度的跳写:水灾时男子救人的敏捷可观,妓寨的来历与风情;有忽而定格的特写:“永远那么静寂”,“各在分定一份日子里,怀了对于人事爱憎必然的期待”的小城生涯……视角在不同空间、时间、情绪、心理段落中穿插跳跃,浅浅深深。写实,却不是一种凝固在个人之外的场景之实,也不是导向一个预设思想的概念之实,而是与人相依相就之实,使人移步换景之实。一个开放的,流动的叙述空间不动声色地架构起来了,而沈从文对现实质地的敏感,对世界的爱恋,对人生的洞见都在这个崭新的结构中得到包容,得到释放,获得最大限度的表达自由。

故事的发展是两岸间夹的一水,与岸天然契合,波流却自成曲折,翠翠和二老感情中的起伏和隐忧;人物的一悲一喜就是水中潜流,无端而来,无奈而去,每个人都自成一个叙述回路,而又两两相对,二三相望,此起彼落,相互叠唱。即是写翠翠一人的情绪波动,也常有黄狗的性情举动来衬,如“翠翠锐声叫喊了两声,黄狗张着耳叶昂头四面一望,便猛的扑下水中,向翠翠方面泅来了。到了身边时狗身上已全是水,把水抖着且跳跃不已,翠翠便说:“装什么疯。你又不翻船,谁要你落水呢?”因为是刚和二老说过一句话来,而二老在龙舟赛上(因为张望翠翠不见?)失足落水。只是一处笔墨,微妙如此。而随着大老死去的阴影中,翠翠,二老,祖父,顺顺都各怀肚肠,湍流滚滚,直把故事推向高潮。在滔滔而去的河流中,没有一股潜流将扭转大势,可是在流逝中每个人都感到与他人爱意的交融,并渐渐获得对自己生命的体验和反省。

小说是用情节来推动故事发展的。《边城》中的故事情节具有独到之处,人物的命运完全是依照苗乡的生活规律而铺张安排,尽量捕捉自然界与社会中永远留在记忆中的生活物象,像绘制珍珠图景那样拼凑粘合起来,一层层地深入,一层层地向纵深发展,以小见大,以虚见实。在处理人物命运时玩了高档手法。如人物春风得意时,却尽情掩盖那种喜悦心情,控制大起大落的分寸与尺度,不让其达到癫狂的程度,可谓喜中不尽喜;而命运操在险滩激流中时,作者尽量避开悲剧的正面冲突,借用次要人物的闲谈而道出来,减少悲剧的凄凉程度,可谓悲中不见悲,减缓人们心理承受的坡度,达到一种特殊的艺术效果。

《边城》中,关于时间的清晰体验为故事提供了节奏。老船工的时间是回忆性的,向后的,翠翠的时间是漫游的,四散的,可是当爱情发生后,几个人的时间汇拢了,加快了,时间获得了一种“在场感”;其次,在对时间与生命的反复追溯和质问中,《边城》获得了一个新的体验,在存在的岩石上冲刷出了自己的痕迹。翠翠母亲的死,是老人心里的隐痛;而翠翠与其母的相似,简直如河流两次流过一处,也使老人摆低自尊,几次去二老顺顺处受冷脸,以致死亡。翠翠母亲的死,老人的死,纯净不带一点渣滓,融化在他人的新生命中。在祖父去世的当晚,翠翠的生命又向前迈了一步。“秃头陈四四接着就说了一个做新嫁娘的人哭泣的笑话,话语中夹杂了三五个粗野字眼儿,因此引起两个长年咕咕的笑了许久。黄狗在屋外吠着,翠翠开了大门,到外面去站了一下,耳听到各处是虫声,天上月色极好,大星子嵌进透蓝天空里,非常沉静温柔。翠翠想:“这是真事吗?爷爷当真死了吗?”

沈从文超常的结构能力,使《边城》四溢着真正的先锋性和微妙自足的形式美。使读者在平淡的语言中体味到湘西文化的醇香,得到了一次心灵的洗礼。

许多风云突变的历史事件能够化作贴心入骨的阐述,赢得贴心入骨的解读,也就随几代人的记忆作烟云散去;一个湘西小城茶峒的风物与一里路外的无名小溪,倒涓涓一脉于读者心中流淌至今,是文字之功,是沈从文之功。金介甫在《沈从文传》的引言中说:“可以设想,非西方国家的评论家包括中国的在内,总有一天会对沈从文作出公正的评价:把沈从文、福楼拜、斯特恩、普鲁斯特看成成就相等的作家。”总有一天,这一天什么时候来?到时,他高超的叙事艺术也将为世人所共识的,让我们一起期待吧!

参考文献:

1、苏雪林,《沈从文论》,原载《文学》,1934年9月,第3卷3期。

2、沈从文,《20世纪中国文学名作小说卷(一)边城》,广西教育出版社1998年9月,42页。

3、《金介甫:研究沈从文的外国人 》羊城晚报200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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