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贺知章

时间:2022-04-14 12:51:26 教育新闻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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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类贺知章

刘长春

另类贺知章

   

 

  追寻贺知章的身影,让我感动而且悠然神往的依然是张旭称道他的那句话:“贺八清鉴风流千载人也。”

  当年,他做着太子宾客的官,已经年逾八十,性格放旷,也没有多少拘束,喜欢在长安市肆饮酒放歌。酒喝得差不多了,也不要人醉扶、专车接送,还是骑马去来,醉与不醉之间,摇摇晃晃的。“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杜甫《饮中八仙歌》)那可是长安街上万人倾慕的一道风景。

  贺知章在朝五十年,耳染目濡,那个黑色的蓝色的黄色的大染缸没有把他染成什么色,还是名士风流的一种本色,实属难得。这样,我们也就可以没有阻挡地进入他的内心──当年寄情落墨的境界了。

  贺知章和张旭友善,又同为“饮中八仙”,经常出入一处,除了喝酒,就是一起写字。《唐书》本传还载贺知章:“每醉,辄属辞,笔不停书。好事者具笔砚从之,意有所惬,不复拒。”写完了十纸,二十纸,又来十纸,照样挥洒,而且笔力不减,毫无倦意──因为心里高兴。

  一个真正潇洒的艺术家。时过境迁,类似这样的文人趣事,除了让人悠然神往之外,也让人为此叹息不已。在早已剥落了浪漫色彩的记忆里,我们曾经是那么容易地可以感受到昔日的风雅情调:书法,在过去的时段上,在过去文人的举止上,是怎样一种浑然的融合与洒脱!回过头来,我又推测,按照当年贺知章的行为举止,兴来一挥百纸尽,他留在人间的书作与墨迹一定不会少,遗憾的是,这不过是我们的一厢情愿──对历史的一个奢望。时光流逝,风雨侵蚀,战争火灾,自然的消亡与人为的破坏,早已使这些珍贵的书法墨迹纸损简残,更何敢企求当年温庭筠曾经一睹的那挥洒在墙上的“出笼鸾鹤”、“落笔龙蛇”,还有刘禹锡在洛中寺北楼见到的“壁上笔纵龙虎腾”的贺知章的草书……

  好在,我们还有《孝经》,可以一窥贺知章当年的神采。

  细审此卷墨迹,纵笔如飞,点画精到,行气流畅,一气呵成,自有一种放逸清秀之气流溢于字里行间。从整卷草书看,除了明显的带有章草用笔的特色以外,还经常穿插一二笔用笔较重点画较粗的笔画,令人想见书者当时书写时难以压抑的一股创作激情。古之士大夫,大多温厚谨慎,尤检点于书法。草书难识,且容易引起误会。譬如张旭之草,知之者以为神妙,不知者以为肆志。放浪形骸者,不知检点者,张狂个性者,总让人担着一种风险,当然也难以大用。为官者无不深谙此道,所以也就学会了收敛与伪装。而那些天性难泯的,即使登上仕途也就容易一蹶不振,甚至走了下坡路。试看历史名书家中,有几人之草书书在春风得意之时?张旭属于“叛逆”,他也只有借草书之酒杯,浇胸中之块垒了。质之贺知章,则不尽相同。他的仕途可谓一帆风顺,举进士第后,即授太常博士,开元中累擢礼部侍郎,兼集贤院学士,后又迁太子宾客,授秘书监。当过现在的副部长,做过皇太子的老师,人生似乎没有一点挫折,按理,他擅长的书法应该是温良恭俭让一类的楷书,然而却恰恰是龙飞凤舞的草书。古人曾说:“草不可不解,若施之于人,即似相轻易。”古人还说草书“不敬他人,是自不敬。”这样说来,贺知章已经属于“另类”了。

  那么,应当怎么解析贺知章及其《草书孝经》呢?看来,还得从其放旷的天性入手。如上文所言,他乃一性情中人,爱其所爱,恨其所恨,真其所真,诚其所诚。正是这样一种行止随心、不受拘束的个性,这才使得贺知章在书法这个纯粹私人性的行为过程中,找到了表现自己的艺术载体。饱蘸浓墨,援笔纵横之际,活生生地包容了他作为一个书法家的心灵的律动与精神的排遣──那是超脱于功利之上的一种无拘无束与淋漓尽致。

  若是,书则一卷即见其心,草书《孝经》当为贺知章放逐心灵的一首牧歌。奇异的是,牧歌诞生于让多少士大夫谨谨慎慎、战战兢兢于斯城斯地的国都──长安。这恐怕还得从盛唐的自信心与宽容的社会环境中寻找答案了──那是他心游八极、任意驰骋的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