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无法穿越的大门--JIM 的音乐、肉身与灵魂

时间:2022-04-14 10:25:58 教育新闻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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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无法穿越的大门--JIM 的音乐、肉身与灵魂

吴凡

一道无法穿越的大门--JIM 的音乐、肉身与灵魂

    《电影》:电影即将上映/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宣布着/所有那

些没有座位的人得等下一场/我们排队缓慢而倦怠地进入大厅/观众

席宽阔而安静/当我们坐下陷入黑暗时/那声音又响起/今晚的节目

不是新的/你不止一次看过这坑意儿/你看过你的出生你的生命你的

死亡/你也会想起其余的东西/但你死后你曾有过不错的世界吗?/

它是否值得去拍成一部电影?

    这首诗的作者是一个叫JIMMORRISON (杰姆莫里森)的人。你

是否能读出其中对生命冷漠的旁观而又对宿命不甘心的微微悸动?是

啊,我们的生命似乎日复一日地机械重复,当我们死时,我们能安心

地说一句:“一切都很好”吗?我们的电影正在上演,无名的观众正

在关爱地凝望,只是我们自己倒蒙在鼓里,迷失了方向。这个叫JIMMORRISON

的人就是如此。

    JIM MORRISON被称为诗人、游吟歌手、摇滚明星,也被人称为酒

鬼、色情狂、瘾君子。他极其短暂的艺术生涯终止于他27岁那年的心

脏病突发。他与他的乐队THED00RS(“大门”)发表过6 张专辑,他

自己还曾出过一些诗集。在60年代的美国几乎没有年轻人不知道THE 

DOORS 和JIM MORRISON的,JIM 吟唱的名曲LIGHT MYFIRE也一度被奉

为嬉皮运动的圣歌。

    之所以写这个人,缘于他的音乐及他短暂生命中那份独特的感觉,

一种打开门却又没有方向的迷失感。

    JIM 光着上身在午日的街上游荡,踩着错乱的步子,目光游离、

心不在焉却又专心致志地在捕捉着什么。这是OLIVER STONE(奥利佛

斯通)的传记电影THE DOORS 中青年JIM 首次登场时的形象。无疑,

OLIVER STONE知道JIM 是个纯粹的观察者,用身体感觉去观察的人。

也许JIM 的甫一出场就为他的命运作了预告。这位在少年时代就熟读

《尤里西斯》并崇拜诗人兰波的青年当时正在尤克拉电影学院就读,

他厌恶一切的功课,除了哲学和心理学。他留下的电影习作片段有这

样的一段:他自己行走在高楼楼顶的边缘,手里拿着一本书读着,同

时又不断晃动身体保持着平衡,镜头也紧跟着天旋地转地晃动着。同

学们被震住了,多数表示恶心和反对,大家吵吵嚷嚷不得要领,JIM 

冷漠地站起来说,我不念了。也许只有RAY (后为THE DOORS 乐队的

键盘手)能理解HM,他的‘句布莱克的名句“感知的大门打开了”博

得了JIM 的赞同,于是他们共同组建了THE DOORS 乐队。从此,JIM 

的游吟生涯开始了。

    听THE DOORS 的歌你会发现旋律本身并不复杂、JIM 喜欢民谣似

的反复吟唱。一句主旋律总是会重复两三遍,他的嗓音深厚而有磁性,

在麦克风的扩散下蔓延开来,紧紧裹住你,像是一阵地,而键盘与吉

他古典式的独奏或合奏则时隐时现地与JIM 的蔓延的人  ,选人声的

切近与乐器演奏的闪烁像是一张慢慢缩小的网,将人包裹在里面,随

着主旋律的进行而悄然变幻着。这时唱的是什么已不重要了,JIM ;

在麦克风前慢慢舞动的身体已说明了一切,这身体就是歌词。Jnd 在

台上演唱时你很难设想他还是清醒的,他深陷在那身体的舒展中,并

由身体来歌唱着。这歌声的旋转牵引着那张网,让人与JIM 一起起舞。

只有那只鼓不动声色的一番变化,将一切迷乱与虚幻重新勘定在一个

合理的清醒中。

    所以后来很多乐评人都称THE DOORS 阳的音乐是述幻音乐的代表,

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注意到了这所谓的迷幻的根源,其实来自JIM 的

身体。JIM 在一开始登台的时候由于害羞不敢面对观众,大家只能看

着他健美身躯的背影。他在舞动中吟唱着,像在呓语,害得无数痴心

的观众对着他的背影伸手叫唤。即使后来JIM 正面对着观众;他也仍

然是闭眼或低头,尽量让身体的舞动展示音乐的触觉。JIM 被称为皮

裤王子,因为他总是穿着性感的皮裤登台,但他不像猫王刻意而夸张

地使用着身体的性感,他的性感毋宁来自不动声色地自然舒展,身体

不是他用于表达的工具,他的歌声已与身体融为-体,他就是身体。

这身体很敏感,它捕捉到了很多东西,这些无法川日用语言表达的东

西在JIM 身上就成了一首首象征意味十足的诗。它们表达着这个肉身

时代的奥秘:细腻、新异、真实而又短暂。

    JIM 与THE DOORS 的出名是迅速的,在60年代的美国,JIM 的气

质无疑是当时文化的一种象征:性解放、无政府主义、享乐至上、反

对一切价值、这一切那是理解JIM 的背景,或者反过来也可以说JIM 

是这些东西的一个产品。THE DOORS 迅速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JIM 

更是焦点中的焦点。还是JIM 的摄影师道破天机:“你就是大门。”

或许这句话讲得再明白一些就是“你的身体就是大门”。事实上正是

如此。当时JIM 所拍的著名的照片几乎都是裸露着上身的。其中最为

人津津乐道的一张是这样的:他张开双臂,两眼深邃、无声地用裸露

的身体向人们呼唤着,像是性感的引诱之躯,又像是圣徒的感领之魂。

事实上他只被理解为性感的。这张照片在我看来几乎可以作为“感知

的大门打开了”的注解。JIM 在这里本身成了一道门,他的身体就是

这道门:这是一种双向式的隐喻,打开身体,打开感觉,感觉与身体

相互生成,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甚至门后面的东西。这是一道

永远穿越不尽的感觉之门。

    据说艺术本身就是感性的,当代的美学大师宣扬的往往是感性的

自然冲动对理智化的世界的牵制与抵消作用,甚至有人从所谓的新感

性中引发出新的革命理论,比如马尔库塞。其实对感性沉迷的夸耀不

会抵消工具理性的扩张,整个现当代艺术机制本身就是一种工商业体

系。工商业的实用性操纵着感性沉迷成为晚近热闹非凡的卖点。JIM 

只是一次次热卖中的一个成功个案。在我看来,宣扬感性沉迷真正迷

失的是永恒精神之家,但在“上帝已死”的这个时代,除了肉体在罪

责中的敏感之外,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呢?恐怕只剩下灵魂在肉身狂欢

背后迷路的痛苦了。摇滚乐就是迷路者的一个症候。JIM 无疑是深知

其理的。在成名之初,他还沉浸在激动兴奋中,然而在一次次肉体的

狂欢、不知所措的胡闹后,他却严重分裂了。他像一道打开了的门,

裸露在各种新异而又转眼消失的感觉中,这时他发现自己什么都无法

拥有。尽管如此多的感觉被他捉到,却又立刻失去了,他的身体由于

没有灵魂的方向,在无限的开放中必然性地受了伤。于是他说:“我

累了。”这只是表象,掩盖不住的是灵魂的焦虑与哭泣。他亲口说出

了这样的话:“他们要的就是我的身体。”于是他在无可抚慰的焦虑

中对自己心爱的人大打出手,疯狂的自杀念头一触而发,而发作之后

却又搂着自己的爱人像个孩子似地痛哭,而同时,他为了维持住身体

的敏感不断酗酒吸毒,他只能逃避在这越发颓败的肉体中。就像当时

一位曾在后台见过JIM 的艺人所说,“看到他,我就能闻到死亡的气

息。”似乎这就是JIM 无可超越的终极。这就是那首著名的THE END 

的实质。从这首惊世骇俗的歌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沉迷在迷幻感中

神智不清的弗洛伊德式的俄底浦斯。THE DOORS 的鼓手后来回忆录完

这首歌的情景时说:“我们都吓呆了,撒旦笼罩着我们。”我这才明

白,THE END 最后那几声急促的鼓声不是缘于兴奋而是缘于恐惧,对

这纯粹肉身性故事的恐惧。

    OLIVER STONE在解读JIM MORRISON的时候显然注意到了JIM 在肉

身放逐中的焦虑与痛苦,他像在《生逢七月四日》与《天生杀人狂》

中一样,在电影了THE DOORS 中放进了一位印第安老酋长,这次、这

位印第安老人象征着JIM 内心对灵魂之家的渴望。

    于是我们多次看到当JIM 在舞台上任由肉身感弥漫而无力自拔的

时候这位印第安老人的出场,他引导JIM 趋向平静,让他的灵魂慢慢

苏醒。由OLIVER STONE指引,我们可以合理地解释JIM 后来为什么越

发喜欢根源的摇滚乐,THE DOORS 的音乐为什么开始偏向BLUES.显然,

JIM 的这种转向是在寻根。而工商业的媒体对此是不屑一顾的,人们

要的只是JIM 的身体而不是他寻家的灵魂。JIM 的失败早已被评论家

们预告7 :“他们的音乐要是再这样,迟早要被人们遗忘的。”这是

在JIM 的一次演唱会前电视评论员郑重其事的宣告。果然在这次演出

中,JIM 再也无法忍受一切了,面对观众的呼喊,他不愿唱LIGHT MY 

FIRE,不愿唱那些红极一时的名曲,他甚至无法像往常一样地演唱。

他时而喃喃自语,时而狂呼嚎叫,脱光上衣在舞台上失魂落魄地来回

走动,最后说,你们要看我就给你们看,接着他拉开了自己的裤子。

最终这场演出成了JIM 最后的登台,他被控有伤风化和危害公共安全

而被禁演。

    JIM 的音乐生涯结束后的日子是他最真诚最感人的日子。为了掩

盖浮肿的面容,他留起了胡子,他出版了诗集AN AMERICAN PRAYER,

并亲自在录音室里无限热情地朗诵其中的诗句。他热情而又礼貌地与

朋友们道别,与孩子们一起玩耍,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最后他和女友

一起移居巴黎并在那里在心脏病中安详地死去。

    JIM 是个打开了门的人,但后来他自己又关上了门。这的确是个

诱惑,门外丰富多彩的新异世界始终有着不可抵御的呼唤,肉身的冲

动应和着这诱惑,而灵魂却在一旁受到冷落。放任肉身自然的冲动很

容易,毕竟灵魂的声音太微弱了,倾听它需要有太多的耐心和勇气,

就像JIM 在WHEN THE MUSEIC IS OVER 中所唱的一样。

    (作者系南京大学哲学系研究生)